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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良美智,「悲傷時我好想喊你的名字」

「或許,有夢和希望存在的地方才會誕生藝術。」— 奈良美智(Yoshitomo Nara)>



1. 孤單的童年

奈良美智(Yoshitomo Nara),1955 年 12 月 5 日出生於日本北部青森縣的弘前市,就他自己的話說:「這兒以其嚴寒和大雪而聞名。」由於爸媽工作繁忙,大部分的時間,奈良美智都是與自己獨處,「我非常的孤單,周遭只有蘋果樹…,我能說話的對象只有大自然,所以我會對樹、對狗、對豬…,所以我對大自然有種特殊的情感,幾年之後,我發現這其實不是件壞事。」

「我很孤獨,音樂和動物一直是我的慰藉,比起人與人的交流,我更能好好的與動物交流,不需要任何的文字。」

其靈感來源,便是來自過往所購的外國專輯封面,而童年的回憶造就了奈良美智在創作時能將日本的視覺傳統巧妙的融入西方現代文化中,進而創作出具有情感強度高卻又可愛的角色。


2. 德國留學,「我只想學更多東西」

在年輕時,奈良美智搬到長久手市(Nagakute),在愛知縣立藝術大學主修藝術,當中他在高中當過美術老師,28 歲時(1988 年)前往德國,在有著「世界四大藝術學院」之稱的德國杜塞爾多夫藝術學院(Kunstakademie Düsseldorf)學習藝術,畢業後,他便留在德國科隆 Köln 成立工作室。



「「我只是想學更多,起初我並沒有想成為藝術家的念頭,主要動力就是想學習東西,這也是我搬去德國的原因。」

為什麼選德國?「就是偶然。」然而,那段經歷對奈良美智有著很深的影響,他表示:「我就是一個外國人且沒有任何語言能力,我感覺非常的孤獨,(杜塞爾多夫的冷與暗)很像在青森縣成長的那段時光,與日本疏離,這讓我想起我是誰,也幫助我重新發現自己。」

奈良美智提升了繪畫技巧並重新探索自己的藝術視野,小女孩的作品也是在當時完成,「我的作品都是在反映累積的過去,當我在繪圖紙上作畫時,我沒有任何的想法,我只知道我的畫筆下意識的動了。」 他 2015 年也曾告訴《華爾街日報》:「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刻,我想念我生命中那個階段,我不用去思考該在哪辦展,我可以用最純粹的方式作畫,那是一個最理想的時刻。」


3.「她」其實不是「她」?!

「我不認為她是女孩,因為她/他是一個中性的形象,只是突然出現在我腦海裡的畫面,對我來說,沒有明顯的性別,因為人在長大後都會變成女人或男人,小孩則是很中性的,這就是在我眼中的他們。」

為什麼是小孩?


他在 2015 年接受 Berlin Art Link 訪問中表示:「我認為孩童是不受外界影響、也不需要在意他人反應且能真實生活的時期。但隨著時間的轉變,人會意識到自己也是社會的一份子,會開始明白順其自然,並透過壓抑自己的情緒與人和平共處。但畢業後,藝術表達成為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我開始渴望我的童年,因為在那時,我可以隨心所欲的大喊、嘻笑、跳耀,這些都是長大後幾乎忘記的情感,其啟發讓我重新評估人最重要的價值觀。也許,我希望能透過小孩的作品來許願,這莫忘初衷,不是想當一個自私的小孩,而是能像小孩一樣。」 那長大後會是什麼樣子?奈良美智回答:「老實說我並不知道,但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和它們一起走到最後。」


4. 有關作品所暗藏的黑暗面

1995 年時,奈良將他的作品從德國帶回東京舉辦第一次個展,從此一戰成名。乍看之下,這些孩童看似無辜,但當人們仔細觀察便會發現他們正揮舞著刀、十字架、火把,時而偶有吸血鬼的尖牙,然而,如果奈良美智的作品主題非天使,那麼或許就是某種受侵略的正當防備,正如奈良美智所說:「我似乎看的見孩子們周圍的敵人,他們都是身型龐大且拿著刀子的壞人。」

這也令人好奇,是否奈良美智所創作出的作品,其背後故事都有著想訴說的對象?奈良美智表示,「確實有想要傾訴的對象,但懂你的這人不存在於我們的世界,所以我們才需要把它畫出來。」

「我快樂時不畫畫,我只在我感到生氣、寂寞以及悲傷時才能夠透過創作與作品溝通,所以當我作畫前勢必是有想講的故事。」 奈良美智所創作出的角色雖然是一個小孩,但透過他們的眼睛可以看到孤獨、憤怒、悲傷、憂鬱、復仇…等想法,大多數的情緒是消極的,儘管有一段時間他們像是夢想家,但內心則住著古老的靈魂,尤其在經歷過 311 大地震後,一切看起來更是蒼老了許多。

對此,奈良美智不知該如何去形容,他說:「我想藝術家們會在我的作品中看見技巧,而老人們則會看到滄桑。如果我所想表達的是非常個人的情緒,那麼其實一切也沒什麼好去提的,但對於那些懂的人來說,他們會看見作品中藏有些嚴肅的議題,而不會只是『哇,這好可愛。』」


5. 關於日本311大地震/h3>

2011 年 3 月 11 日,日本遭逢震度 9.0 的大地震,距離震央最近的沿海地區遭到巨大的海嘯襲擊,這點對奈良美智的人生造成很大的影響,他甚至無法工作,「畢竟災難過後,誰還需要藝術?人們只有在身心富足的情況下才會想到藝術,作為藝術家,我感到無能為力,無論我怎麼掙扎,我都無法創作出一幅圖像。」 「我很無力,自己幫不上忙,想到災民,想到災區的狀況,我可以做什麼呢?只在白色的畫布上用筆畫畫,有什麼幫助?」 對奈良美智來說,一個人所出生和長大的地方就代表自己,他在接受 OCULA 訪問時說道:「我認為和其他受地震影響的藝術家相比,我是在青森縣(沿海受災地區之一)長大的,我們家鄉與福島整個地區都受到破壞,我所熟悉的風景被摧毀。對我而言,我所受的影響非常大,因為我認識那些無家可歸的人,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非常的沮喪,直到我看人們開始回來,才開始重新作畫。」

奈良美智在發生意外後曾多次造訪災難現場,他回到了原點 — 愛知縣立藝術大學住了一段時間,重拾自己創作的原點,而之後的創作,大家說奈良美智變得溫柔了,而奈良美智則覺得自己看待藝術變得更嚴謹了。

6. 想像力

在孤單的童年裡,成長在青森的鄉下,奈良美智沒什麼機會能見到真正的(西方)藝術作品,雖說有著佛教文藝之作,「但對我來說,這些並不是藝術。」

那他是受到什麼設計作品啟發?「我記得自己沈浸在許多的繪本及音樂唱片中,」奈良美智表示,「最讓我樂在其中的,是繪本,而不是漫畫,你看漫畫不會有太多的想像力,那是一種被動式的閱讀,翻閱的動力僅是你想知道下一頁會是什麼,但繪本不一樣,你從一張圖發揮很多的想像力,可能還會因此想些小詞彙。當你看一張圖越深,你想像的也越多,而你的世界也變得更豐富。」 他曾強調:「事實上我從沒說過我曾受到日本漫畫影響過,我從精神面上去創造藝術,它充滿了宗教和哲學上的思考。」

「至於唱片,因為它們真的不貴,所以我(透過寫信)買了很多進口唱片(有些甚至是 Andy Warhol 這樣的大師做的,但當時奈良美智不知道)。但我其實看不懂唱片封面和歌詞,所以我就只是買,然後把唱片拿去播,把包裝放在手上,然後腦中就會有很多畫面,慢慢的,透過音樂我建構出了一個世界,我覺得這是我下意識在訓練想像力的方式。」 (ps. 他對音樂的造詣甚至在學生時期就和學長一起開了間咖啡店,他在店裡面當 DJ,然後把存的錢再拿去買更多唱片。)

7. 如何找到創作靈感?

在 2018 年接受訪問時,奈良美智說:「我仍會繼續創作,但又不僅僅只是在藝術品上,我自己有很多不同的想法。如今,我世界的版圖更廣大了,我對我作品的關注也變得更敏銳。有關動機,現在則來自和藝術完全無關的活動,像是我有偏遠小社區合作,在北海道重新種植森林,當前我的心思只有 10% 在藝術世界上,而另外 90% 則來自其他地方,但這些都會回饋到藝術上的創作,讓我的想法更新些。」

「除了去工作室外,近幾年來沒有所謂例行公事,但我一直會去思考新的工作,我也花了很多時間在不同社區居住(駐市創作),這點對我來說算是現在最重要的,最近的一次是在北海道的偏遠地區,一個只有 30 人的小村落,試圖改造一所只有兩間教室的廢棄學校。有件事很特別,那天當一切準備就緒我要開始畫畫時,我突然完全沒有靈感,所以我就沒有畫畫。」 「或許是因為孤單,或許是我無法像是在自己工作室那樣,致使我花了很長的時間在探索這老學校,然後我找到了一塊乾掉的黏土,其他小孩也跟著進來探險,很隨性的,他們開始和我一起創作。當下我非常的感動,深受啟發,看到小孩回來廢棄的學校,很自然的和我一起創作,試圖用黏土塑出小孩的臉。」

8. 那些穿插在創作中的標題文字

「我猜那些字詞是精華,代表了所有我想像的圖像,當我寫『ROCK』時,我正在和那些可能也在分享『ROCK』的人交談。我猜是因為像我這世代的人有時會想在文字暗喻下尋找志同道合的夥伴。當然這要看情況,一個詞彙就像是能引領我至想像世界大門的鑰匙,我知道某些人會產生共鳴,而其他人則不明白。」

值得一提的是,他 2014年接受《金融時報》專訪時曾道:「只將我的藝術與龐克搖滾拉上關係實在是大錯特錯。我的作品雖經常與經典龐克搖滾唱片封面扯上關係,但其實民謠音樂唱片封面也十分重要。我長大的地方沒有博物館,所以我是透過唱片封面接觸藝術。」

9. 為什麼選擇陶器?

「去揉捏意謂著藉著使用雙手去思考,我的直覺告訴我要這麼做,我猜是想要回到能和童年回憶再次對話的時刻,小時候有玩過黏土,那是我首次手工藝經驗,這是在圖繪之前的事,我想藉著用雙手來回到快樂的源頭,藉此逃離他人的評估。之後,我轉向了青銅,畢竟,我無法專心在手工製作上,因為,即便是陶罐,你也需要去學習特定的技藝,而這種學習新技藝的想法有點干擾到我,我只想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手工思考中,致使我開始研究用一大塊陶土來做青銅雕塑,這確實有幫助,藉此過程我讓我又能畫畫了。」

10. 什麼是最重要的?

「靈性是最重要的,我從不想要創作圖像,我所想創作或是驅使我的是『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我想要透過藝術來呈現它』的時刻,這種感覺可能會因為某種聲音、音樂或是我對世界的感覺而來。」 「我認為通常我們無法命名或標籤的事物才是最重要的,因為人們對事物的界定,致使我們被蒙蔽,反專注在他人覺得『最重要』的東西上。可那些標籤,讓我們變得只注意到表層,而非內在,但其實,內容才是『真正重要』的所在。」

「對觀眾來說,〈Midnight Surprise〉如同一種工具,這些畫作的目的能讓他們和自己產生對話,如果那人真的沒那眼光或真感覺不到任何東西,他們就會說:『好吧,這些就只是一幅小女孩的畫,看起來都一樣。』然後他們就會走了,但教育別人真的不是我的工作,如果那人明白了什麼,或是感覺到了什麼,我認為這會讓他們能更深入我的世界,並了解更多。」

11. 最後

「我的家鄉青森以嚴寒和大雪而聞名,你只能忍受著沮喪低潮的季節,等了又等,為了春天到來,而最後春天真的來了。這樣的喜悅,唯有存在於當經歷過艱難季節之後,每年都會重複一遍,你的身體便會記住這個季節,『如果你撐過去了,春天一定會來。』」